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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94章 雪道獨行 長安多命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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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太極宮出來之後方解並沒有乘坐穿城馬車回去,而是迎著雪花在大街上緩步而行。沒出宮城的時候雪才在地上鋪滿一層白,轉過兩條街之後雪已經有靴子底那麽厚了。上一場雪的殘雪還沒有化,這一場雪接踵而來。也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覺著長安城裏不夠美,到了冬天就可著勁的裝點。

感受著腳下的雪越來越厚,若是細心去體會有一種很無聊的奇妙感。看起來神態輕松的方解,實則心事重重到腳步都有些沈重。他走路的時候微微垂著頭,看著平整幹凈的雪面被自己的雙腳踩出印記。一步一步,那麽清晰。

皇帝的話一直在他耳邊繞著,親手把他捧起來的皇帝似乎玩性很濃,把他扔進囚籠再放出來,然後再一腳把方解踢進這個按照道理方解玩不起的局裏,皇帝是不亦樂乎,方解卻要去拼命。

如果說長安城就是一片大湖,那麽朝廷就是這湖最深處。沒幾個人可以輕松泛舟其上自由往來。方解現在腳下只有一根蘆葦,想要渡湖……談何容易?

大街上的行人極少,穿城的馬車上都沒什麽人,馬車經過方解身邊的時候車夫熱情的招呼他上車,或許是沒看清方解那一身演武院的院服,他喊的是少年坐車不坐,八個銅錢送你到家門口。

方解認真地問不是五個銅錢嗎?

車夫扭捏道這不是大雪嗎,多加三個銅錢也不算過分吧。

方解問無論送到哪兒都是八個銅錢?

車夫說如果你就坐一裏路我好意思收你八個銅錢嗎?十裏之內,還是五個銅錢。超過十裏加收三個,公道不公道?

方解說果然很公道,但我不坐。

車夫幾乎氣歪了鼻子,心說你不坐跟我說半天幹嘛?他用最鄙視的眼神看了方解一眼,然後催馬揚鞭趕著馬車離開。方解傻乎乎的笑了笑,就好像占了多大便宜。

天色越來越陰沈,雲壓的那麽低,好像一伸手就能摘下來一捧新開的雪花似的。方解忽然有些後悔沒坐馬車,若是一路走回鋪子最少還得一個時辰。院服臟了還得自己洗,雖然有了女人……可沈傾扇才不是那種肯抱著木盆洗衣服的類型。

所以他決定抄近路。

轉進另一條街道,方解走進這條街的時候看了看街口的牌子。

東十八街。

方解計算了一下路程,距離鋪子所在的東二十三條還有很遠。這條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,看起來格外的清凈安詳。長安城各坊市的布局幾乎相同,筆直的街道將坊市切豆腐塊似的分開,若是能從高空俯瞰的話,會震驚於這座雄城的構建怎麽會如此規矩。

腳踩在積雪上發出的聲音很清晰,方解一邊走一邊打量著街道兩邊的鋪子。走進東十八街大概百米左右,他發現這本應繁華的地方竟然有一片破敗不堪的宅子。看那殘缺的模樣,少說也有幾十年無人問津了。要知道長安城雖然很大可寸土寸金,商人們怎麽會看著這麽一塊好地方置之不理?

所以他忍不住停了下來,仔細看了看這片宅子。

墻壁已經坍塌了幾處,但門洞還算完好。已經銹成了一團的鐵鎖看不出來本來的樣貌,幾乎和鐵鏈融在一起了。方解順著墻壁的一個缺口往裏面看了看,發現院裏面的枯草已經覆蓋住了整個院子。不是能看的很清楚裏面房子如何,但那露出來的黑黝黝的殘破窗口就好像地獄之門似的讓人心裏發寒。

方解不解,這地方為什麽會荒廢掉?

他在院子前駐足了一會兒,總覺得這宅子有些什麽地方不對勁。所以他沒有急著回家,而是走進了距離這宅子不遠的街對面的一座茶樓。本來這茶樓的生意就不算很好,距離那喪氣的地方這麽近茶樓的老板也是苦不堪言。這大雪的天竟然有客人進門,老板連忙親自迎了出來。

當他看清了方解身上的演武院院服的時候,心裏更激動起來。演武院每個月學生們可以外出三天,這三天休課的時候學生們晚上也不必回到演武院住。方解從囚牢裏放出來的時候,恰是演武院休課。

“公子快請進。”

老兵拿起撣子為方解掃去身上的積雪,熱情的態度令人心裏很愉悅。方解說了聲謝謝,然後選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。

“公子喝什麽?”

老板問。

方解對茶道沒什麽研究,隨便在單子上指了一種價格中等的茶葉,不張揚也不低調。老板先派人送上來四樣幹果小點,然後親自動手為方解泡茶。

“老板,那邊的宅子廢棄很多年了吧?”

方解問。

他之所以好奇,是因為他想知道為什麽搶手值錢的地皮居然無人問津。

“您說那兒啊,咳……別說了,那地方晦氣之極!”

老板嘆了口氣,似乎一肚子的怨言。

他揮手將一只出現在門口的野貓趕走,眼神裏都是厭惡。那野貓回頭看了一眼,走到一處墻根下面趴下來,大雪中顯得有些可憐。

……

……

提到不遠處街對面那宅子,這茶樓的老板就打開了話匣子。他端著自己的紫砂壺在方解對面坐下來,讓小二又添了兩樣幹果。這樣的天氣客人就方解一位,老板或是太過無聊,所以一開口就停不住。

“據說這宅子在很久很久以前住的還是一位朝廷大員,我記得聽我父親還是我爺爺提起過來著……這地方就算沒破落一百年,也有七八十年了。據說因為那位大人犯了事被剝去了官爵,一家人被轟出了長安城。臨走前他將這宅子低價賣給了一個富商,這地方曾經繁華,現在最繁華的東二十三條也比不得這裏曾經的繁華。”

老板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:“正因為這裏當時是長安城裏數得上繁華的地方,那富商低價買了宅子自然歡喜,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帶著家眷住了進來。說來也奇怪,或許是他的身份壓不住這宅子的地氣,家裏人接二連三的病死。到了後來,他們一家更是被生意上的對手下毒殺了。”

“一家幾十口啊,一個沒剩。”

“哦?”

方解忍不住問道:“這麽猖狂,想必那兇手也沒什麽好下場了。”

“那是自然,據說皇帝親自下旨,如數抵命,那個下毒的富商家裏也被砍了幾十口人,剩下的都充軍為奴了。”

老板嘆了口氣道:“再後來,這宅子再次被人買下,後來也是接二連三的出事,不是仆人掉井裏淹死了,就是抱病而亡。這地方越來越邪乎,後來聽說是那被罷官驅逐的大人因為悲憤難平,一出長安就毒死了自己的家眷,然後孤身一人返回長安城,就吊死在那宅子一間偏房裏,過了許久才被人發現屍首。都說是怨氣太重,鬼氣太濃,誰來也得倒黴。”

“所以這宅子就荒廢下來了,就這因為這個破宅子,整條東十八街都跟著衰敗,平日裏也沒什麽人到這裏來。也正是因為這裏不行了,東二十三條才繁華起來的。”

方解點了點頭,忍不住又看了那宅子一眼。他可不信什麽鬼怪,那宅子接連出事如果不是巧合,就是當時有人故意為之。但後來為什麽沒有接手這宅子就不知道了,至於那麽多鬼怪之談,多半是以訛傳訛。

“這宅子地契在誰手裏?”

方解問。

“不曉得。”

老板晃了晃腦袋道:“多半是在長安府衙門裏。”

方解嗯了一聲,飲盡了杯子裏的茶,再次看向那宅子:“若是把這塊地方買下來,重新起一片院落應該不會有事,畢竟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了。就算有鬼魂,也早就煙消雲散了吧。”

“那可不一定!”

老板道:“有頑皮的孩童經常爬進去玩捉迷藏,今兒一早有幾個孩子進去沒多久就嚇得嗷嗷哭著逃出來,說是裏面有惡鬼。我多事問了問,說是裏面本來住著的一條野狗死了,腦袋被咬掉,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咬死的。可是能無聲無息的咬死一條野狗,而且這裏又不可能有什麽野獸,除了惡鬼還能是什麽?”

老板為了印證自己的話,指了指外面那只蜷縮在墻根凍得瑟瑟發抖的野貓說道:“您看,連那野貓都不敢進宅子裏避雪。”

方解順著老板的手指看過去,隨即微微皺了皺眉頭。

確實,那只野貓寧願在墻角蜷著頂著風雪,也不願意進入那個破落的宅子裏,這不和常理。

或許,那宅子裏真有什麽怪異吧。

方解笑了笑,打消了對這片破落院子的念頭。本來他只是好奇而已,花了一壺茶的錢,還聽了個有趣的故事,這個下午就這樣過去。方解起身,結算了茶錢走出茶樓。才走沒幾步那茶樓的老板追出來,送了他一柄半新的油紙傘。

“不值錢,公子拿著擋擋風雪。”

老板將傘塞進方解手裏,等著方解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心滿意足的跑回去。已經很久沒有人願意坐下來聽他講故事,這少年是個好聽眾。方解擎著油紙傘往回走,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那只野貓。

不知道為什麽,那野貓的眼睛裏好像有一種很覆雜的申請。

方解笑了笑,心說自己聽了個故事便開始疑神疑鬼。

風雪道上,少年獨行。

在他消失在東十八街的街口,似乎有一片烏雲從天空中急速的墜落下來落進那破落院子裏。蜷縮在墻角的野貓淒厲的叫了一聲,轉身逃走。茶樓的老板看著驚惶逃走的野貓撇了撇嘴,心裏說道你休想嚇著我。

他目送那少年離開,沒註意到破落院子裏有一雙陰沈的眼睛從墻縫裏往外看了看。

老板想著那少年多給了二十文茶錢,足夠買一把新的油紙傘了。自己送傘還得了個人情,說不定多一個老主顧呢,於是他有些得意,覺得自己真是個做生意的天才。

野貓逃的無影無蹤,少年的身影也消失不見。

就在這天,長安城裏又出了三宗命案。

死的三個,都是演武院的學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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